结束了自己辉煌的百米生涯,34岁的中国“飞人”苏炳添终于在这个冬天做出了外界早有预感、却依旧难掩唏嘘的决定——正式退役。从黄埔军校操场上的无名少年,到东京奥运会跑进9秒83、首位闯入奥运百米决赛的中国短跑选手,再到如今完成身份转换,转身投入体育推广与青训事业,人们看见的是纪录的终点,却忽视了他为中国田径续写的“十年新篇章”正悄然开启。

在广州举行的退役发布会上,苏炳添没有煽情的告别词,只是平静地回顾了20余年和跑道打交道的日日夜夜。他说,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是成绩的起伏,而是身心状态与责任重心的改变:“运动员的跑道会有终点,但中国短跑的接力棒不能掉。我不再是那个在起跑器上冲线的人,但可以做那个在后面推一把的人。”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他从“冠军选手”到“体育推广者”的角色跃迁——跑道上的苏神谢幕了,但属于他的田径时代换了种方式继续存在。
近几年,关于苏炳添伤病、状态下滑以及是否退役的讨论从未停歇,而与之并行的,是他在赛场之外身份的不断丰富——暨南大学副教授、广东青少年田径推广大使、中国田径协会运动员委员会成员……从东京奥运会之后,他本人就多次强调,希望能为中国短跑、尤其是青少年短跑做更多基础性工作。“教会孩子们如何科学起跑,比我自己再跑出一个好成绩,可能更有意义。”他曾在一场公开课中这样说。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苏炳添的退役,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更值期待的,正是他在中国短跑生态中的“第二赛段”。

退役同时宣布“转战体育推广”,意味着苏炳添将不再只是偶尔参与活动的明星嘉宾,而是以系统化、职业化的方式,深度投入青训、校园体育与大众体育传播。据悉,他已与地方体育部门、教育机构以及社会资本共同规划了一系列以短跑为核心的青少年培养项目,包括组建青训营、进校园授课、开发科学训练课程体系,并计划在未来十年内在全国多地布局“短跑推广站点”。“我不想只做一两次热闹的活动,我更愿意做一个十年计划。”苏炳添在谈及“新身份”时,把时间轴拉得很长,“我从18秒跑到10秒用了十几年,推广体育也一样,需要一点一滴来。”

不同于许多退役运动员转向解说、综艺或商业代言,苏炳添的“体育推广”路径明显更偏重基础建设。他早在2022年就牵头参与短跑动作分解、起跑技术的课程研发,并将自己多年的训练心得归纳成更易被青少年理解的内容。业内人士评价,他“几乎是把国家队实验室里的细致要求,搬进了中学操场”。这一转变不仅是个人职业路向的变化,更有望为中国短跑人才的早期筛选、科学训练提供模板——从“凭感觉练”到“有数据、有方法地练”,正是他希望推动的改变之一。
“十年新篇章”的第一步,仍从他最熟悉的起点——起跑器——开始。退役后,他计划每年拿出固定时间,亲自走进不同地区的校园,与孩子们面对面,做示范、纠正动作、讲解比赛心态。和人们印象中“高冷的世界级短跑名将”不同,苏炳添在孩子堆里经常蹲在地上,一遍遍比划低身、抬头、摆臂的细节。他说:“哪怕有一个孩子因为一次体育课、一次和我面对面的交流,爱上了短跑,这就值了。”对他来说,在孩子眼里,“苏老师”这个称呼,正逐渐取代“苏神”三个字。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通过自身的影响力,为短跑乃至三大球之外的非主流项目争取更多“被看见”的机会。在东京奥运会9秒83的背后,是中国社会对短跑项目关注度的显著提升,而今,当他不再站在起点上,仍期待用另一种方式维系甚至扩大这种关注度。“很多人说,中国人不适合跑百米,我这一辈子,就是在证明这句话是错的。接下来十年,我要做的是让更多人加入来一起证明。”在谈及项目推广意义时,他语气明显更为坚定。
对于中国田径队而言,苏炳添的退役无疑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以他为代表的“9秒时代”成为历史坐标。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体系更新与经验沉淀的开始。多位教练坦言,苏炳添在起跑、力量和技术细节上的经验,如果能系统地传承给青少年,将极大缩短他们的摸索周期。中国田径协会相关负责人也表示,未来将进一步支持和协助他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技术讲座和培训班,用更制度化的方式将“苏炳添经验”写进教案,而不是停留在故事层面。
值得关注的是,在体育推广的他并未放弃学术研究。作为高校教师,苏炳添正在参与多项与运动生物力学、短跑技术优化相关的课题研究,希望通过科研成果反哺一线训练。“在我身上做过多少实验、采集过多少数据,我自己都数不清了,能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用在更多孩子身上,是一种延续。”他笑称自己未来可能会更多出现在实验室、教室和操场的三角空间里,“以前是拿成绩说话,以后希望用数据和学生说话。”
从聚光灯下的领奖台走向更为漫长而琐碎的基层推广工作,既意味着热度的消退,也意味着另一种沉淀。没有世界大赛的枪声,没有万人合唱的“苏神加油”,取而代之的是一届届青少年比赛的哨声,是一批批初学者笨拙却真实的起跑。有人说,这条路可能不会再有9秒83那样的“爆点时刻”,更多是流逝在时间里的小小改变。但苏炳添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运动员时代,我为自己和国家去拼一个最好成绩;接下来十年,我更想为这个项目、为更多年轻人去拼一个更好的环境。”
十年,一个足以改变一代运动员成长轨迹的时间刻度。十年前,中国观众还很少会守在屏幕前等待一场百米预赛;十年前,中国短跑还在为能否跑进10秒徘徊不定;十年后,当那个在东京创造历史的男人脱下战靴,将更多时间留给孩子、给课堂、给跑道之外的世界,他用退役后的第一个决定,给中国体育提出了一个更长远的问题:如何让短跑、让田径、让体育精神不再只停留在少数天才的故事里,而成为更多普通孩子的人生选项。可以确定的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是在校园操场,还是在青训营、公益课,谈到中国短跑,人们依旧绕不开那个名字——只是这一次,他被提起的方式,将不再只是“世界大赛上的9秒83”,而是“让更多人跑起来的那个人”。苏炳添的百米冲刺已经画上句号,但属于他的体育推广“马拉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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